九龙城寨之围城 九龍城寨·圍城7.2

影迷热评

• 来自网友【樗栎】的评论看完狗籠越想越喜歡的一個點是，這個電影的表達，在我看來和明仔唱亞視歌，分有著一樣的質地。二者的原文本都是島嶼的武俠傳統，而六七十年代的武俠本身就上溯到、並且內涵著層次更豐富的議題——移民，流亡，地域與政權；傳統社會裡難以抹滅的生活經驗；對動盪，永遠有事件！的感知；新（精英知識分子）文學與舊（通俗民間）小說之間的張力；暴力崇拜，但是對秩序飢渴......糅雜，混沌，茶餐廳永遠擦不乾淨的桌角：可是生機勃勃。張愛玲說，「所以活在中國就有這樣可愛：髒與亂與憂傷之中，到處會發現珍貴的東西」。但——一種更加顯然：所有紮根土壤的生命都有其晦暗。傳統風俗禮法信義像陳年的蛛絲糾纏在一起，曖昧不清。——父權制。於是有明明翻唱顧嘉輝葉振棠鄭少秋。原始版本的唱腔總是帶著鮮明的粵曲風格，婉轉深厚，但是他的聲音白而直，明亮。那是一種穿透過一切幽暗的善良意志——亞歷山大用唯一的辦法解開戈耳狄俄斯結。完全現代。明澈。又對過往的那些愛，勇氣，決心，充滿溫情和敬意。——但也只是對愛，不是對任何其他的東西。是真正的：繼承而沒有迷信。狗籠裡，狄秋父債子償的信念反而更是傳統社會的道義。然而龍捲風是一個魯迅式的父親：保護，遮蔽，祝福。影片有具象的畫面：他用自己的身體栓住了鐵門。帶洛軍走！對面前的青年，他唯一的命令是：留低條命，活下去。「自己背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後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正因為他的無所求，子輩的信一，洛軍才如此忠誠地愛他。洛軍的那句說話——“我唔識我老豆”——幾乎是宣言，清晰，淺白，昭告著新的倫理：後生者也有權利，選擇自己願意信任的大人，選擇家庭。無關血緣，而是關於每一個人是誰，他們所展露出的人格和品性。顯然地，這是一個移民故事。生存與仇恨之艱難，然而對陳洛軍，愛是這樣容易。廖偉棠的批評在我看來簡直不知所雲：他說片中的情感曖昧——陳洛軍說，我都唔識我老豆。我想跟你。我想不到有什麼表達能更清晰。一無所有，但是可以選擇。於是就建立起家園，勤力而堅定。世界就是愛世界者——有多少挫折，破壞，但只要仍然看見明日天光，就依舊起身。與陳洛軍所擁有的力氣與意志相比，飄零是最為無關緊要。他站在那裡——多少次趴下，但是仍然站在那裡——就成為某種確證：即使被剝奪來處、血緣、故鄉，也不能改變，要將我根和苗，再種新土壤。於是這也是一個關於家鄉的故事。一個香港故事。當我說香港我在說：眼前的，這一個香港。我們都知道小紅書式的港風攝影是怎麼樣，知道：當人們挑一個週末從內地去維港作快活的遊客，在堅尼地城打卡在中環citywalk然後搜索哪些店鋪接受微信支付，他們尋找的是什麼。或許——是的，那蜃樓確實曾作為某物真實地存在，承載遙遠或者近切的幻想和熱望。可它仍然是幻影。善好只存在在真實裡；真理的被去蔽，只能發生在真實中。反而是：在這個擁有著武俠元素、非科學的重力理解和硬氣功設定的故事裡，有關於香港的真實。龍捲風的死，信一的斷指，喪失不可挽回。高懸在前方的還是城寨注定要拆除的命運...可是即使在晦暗裡，在一切的失去裡，仍然有力氣。對人有信心。龍捲風對無家亦無身分的陳洛軍說：你可以一覺睏到天光，唔系因為城寨，系因為城寨裡的人。在鏖戰後慘淡的幾乎不算勝利裡，人們彼此相依。都是苦戰後面對殘骸，《小城之春》裡玉紋說戴禮言：我沒有勇氣死，他好像沒有勇氣活了。可是陳洛軍將活下去。之前他一無所有。打拼到香港，堪堪找到一方可遮蔽的屋簷。然後忽然一整個世界連同它的所有創口被拋擲在他頭上，帶著舊血，擊穿他。可是對這一切破財，所有不可挽回的喪失，觀眾就是知道，並為此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他有力氣死，也有勇氣活。——甚至，有一日可以談論建設。城寨的佈景，牆體之間都是被打通的。當然是畫面效果，但也像允諾：從任何一處開始，都可以，再起我新門牆，勝我舊家鄉。這本身是一種愛戀的宣言，彰示著在這座城市中，仍然有某種內生在其中的命運和靈魂。連同所有那些，好的壞的，帶來痛苦也同時證明尊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