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椒大夫8.1

影迷热评

• 来自网友【The Bolter】的评论论日本的美学电影，出海成功的，如《浮草》、如《龙猫》、如《花火》，他们伟大的躯干背后都有作曲家最有力的支撑。这些精心制作的音乐在“物哀”的意境中帮助电影从无声走向有声（考虑到东亚人在经历了几千年、几百年封建根基的“摧残”下已经不怎么具有人文的、表达，哪怕承认自我的潜力了），成为了尤其是日本电影，从二十世纪中旬到二十一世纪初，最精华的部分（这也许也意味着日本片厂相对好莱坞和格莱美对古典音乐更多的看重和尊重）。早坂文雄在这部电影中的音乐，相比我们俗知的旋律体系，要冒险和实验得多。《山椒大夫》在开头就能打动你的，除了遒劲的文字和海上江南风格的画报、早坂文雄关于欧洲的华丽情绪和民间简单、惆怅调令的融合，最重要的一定是他不和谐的节奏抽搐，以及刺耳的管乐背景，这极强地暗示了沟口健二在这部电影中个性化和革命性的思考。东方已经凭借茶道说服人们自己平静和朴素的特质了，沟口健二想要更多不一样的东西，更多关于电影和民族性的东西，更多关于人文主义的东西（借助平安时代末期的框架）。森鸥外在明治维新时期浓厚的官僚革新和正义情结，以及八寻不二和依田义贤所身处的，战后人文主义在经历法西斯洗劫后的清醒与复苏，塑造了（花柳喜章饰演的）厨子王和（清水将夫饰演的）平正氏两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英雄形象。早在公元前战国时代的墨子就拿着儒家的范本演示出了“兼爱”的思想，或者古希腊文明中无数次被提及的灵魂的尊严，这都不足以证明此处的激进-“没有怜悯心，人就会成为野兽”、“人生而平等”，有些不入流的官员也正直、良心得可怕（考虑到贩卖奴隶的社会基础上竟然产生了启蒙运动的支持者）。假如这一切不是被当作圣经来参悟的父权教条，我可能会把超时间的某些现实主义套在《山椒大夫》上面，实则不然。香川京子饰演的安寿则提醒我们平安时代不会接受天马行空的幻想，她是为厨子王未来牺牲的悲惨角色，她的神情温柔、凄凉、性情温和。官员豪强们在榻榻米上相比胡金铨更加严肃地、更加富有意志色彩地遵循礼节，冷静、一丝不苟。这是封建古典的理想桃花源，就像电影中精致的服饰一样，为其奠定了怀旧的基调。（这与森鸥外的写作风格有直接的关系）宫川一夫和沟口健二共同打造了电影长达两个小时的视觉盛宴，这点可能最令人钦佩。除了被很多人遗忘的地理上的优势以外，他们极敏感地探索美的，最深层次的可能性。倘若细谈东方美学中的意境，没有谁比小津安二郎更有发言权了，不过他喜欢粗茶淡饭的滋味，是专注观察人的潜力的，他让镜头对准身穿和服的、富有气质的女性，或者让观众闲适地注视喷出蒸汽的茶壶。《山椒大夫》关注的则是自然的意境潜力，他把镜头没那么认真地对准说话的人（沟口健二对于演员的表演也没什么特殊的主意，他让演员们自由地探索、发挥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尽管几乎没有人会有这般的耐心），然后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怎么让森林显得清冷，我们甚至会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丝丝苔藓的幸福的味道。他用园林式的逻辑指挥景物和建筑的构图，他让如镜子般平静、仿佛雾气朦胧的湖面占据镜头的中央，然后让纤细的，郑板桥钟意的竹叶、繁密枝条围绕画面的四周，略下方的人就像走进了一种难以言传的、美好的宁静和诗意。他俯视广袤的海边白沙，把渔民放在画面的左下角，让主角成为一个轮廓模糊的标点，他让人淡出，让自然、让静物的魅力主宰电影的空间，他是一个低调、大胆的隐士，我猜沟口健二和宫川一夫一定会钟意《国家地理》吧。另一方面，《山椒大夫》这样一部同时高度关注暴力和残酷现实的电影，则让我想起了黑泽明。黑泽明的电影对美国黑色动作电影的影响甚至可能要高于希区柯克对美国商业电影逻辑的革新。出奇的是《山椒大夫》同时包含了典雅和荒芜，两个细心投入、天差地别的风格被交错地运用在了一起，沟口健二激进的心情不难从中体察了。早坂文雄的音乐已经足够激进，足够有试验性，那他所服务的主张究竟几何无疑是令人振奋的。看在《七武士》进了豆瓣的鸡汤榜单的份上，显然“人民才是历史的主人”成为了大部分中国人看待黑泽明代表作的标签，不过归根结底成就黑泽明的，成就《山椒大夫》中沟口健二的荒芜实验的，是他们爆发式的对白和土匪情景下的肮脏、混乱，史诗般的暴力（扫荡）以及人命运的悲惨。《山椒大夫》的结尾是电影史上最值得回味的片段之一。沟口健二将玉木母子置于狼藉的茅屋旁边，超景深的镜头和前者偏下的位置让观众可以注意到远处浪漫的海岸迎客松，随后是宫川一夫招牌的移动镜头，（虽然机位明显不够稳，有较为明显的卡绊），母子二人淡出，逐渐离开画面，最后的时刻凝重地面向岬角，近处的沙滩被安排了刺眼的黑色污点（渔人晾晒的海货），远处形态淡雅的岬角甚至让海平面变成了一幅单纯的、细腻的蓝色（就像《都灵之马》中的极简主义黑白房屋）。人消失了，留下了一片狰狞和一幅难以散去的美学思考，《山椒大夫》的构思蓝图此处应当一览无余。遒劲的文字和“海上江南”园林式的逻辑#1园林式的逻辑#2园林式的逻辑#3淡出的人一片狰狞和一幅难以散去的美学思考#1一片狰狞和一幅难以散去的美学思考#2